宜为学术补漏,莫为人民造神—-蒋庆批判终篇

宜为学术补漏,莫为人民造神—-蒋庆批判终篇 余东海   一 有人寄来《专访蒋庆:王道政治优胜于民主政治》(2015年04月07日新浪历史)一文,错漏甚夥,择其中三段略批。   蒋庆说:   “在我的内心深处,心性儒学与“政治儒学”相比,是更为重要的儒学传统,因为心性儒学是实现“政治儒学”的前提条件,如果不能由心性儒学造就一代儒士君子,实现“政治儒学”的价值理想——建构体现“王道三重合法性”的中国式儒教宪政——根本不可能!道理很简单,只有善人才可能建立善制,儒士君子是善人,所以只有儒士君子才可能建立体现“王道三重合法性”的善制。”   东海曰:这段话等于自我否定了“内圣外王并列论”。   蒋庆说:   “需要指出的是,“政治儒学”走内圣外王平列之路,并不意味着“政治儒学”没有自己的“本体论”,只是“政治儒学”的“本体论”不是“心性本体论”,而是“天道本体论”,即是董子所说的“道之大原出于天”的“本体论”,亦即春秋公羊学“天元正始”的“本体论”。“天道本体论”可以含摄“心性本体论”,因为从究极的意义上说,心性是天道在人心中的体现,即是所谓天命之性,故天道是心性之大原。虽然“心性本体论”可以在儒学传统中自成系统而形成独立的思想学派,即形成所谓的心性儒学,但在“本体论”意义上毕竟是“第二层次的本体论”,而“第一层次的本体论”无疑只能是“天道本体论”。”   东海曰:儒学没有两个本体论,也不是“天道本体论”含摄“心性本体论”。唯一正确的说法是,“天道本体论”就是“心性本体论”。   于此亦可见蒋庆天道开二门论的错误。   可以说天道开乾坤二门,不能说天道开圣王二门。盖天道必须通过圣心才能开出王道。天道开圣学,圣学涵王学,故可开王道。圣学一定出自于圣人。圣人之外没有圣学圣经,圣经之外没有天书神书。王学王道不能直接求之于天,否则就要立人格天了。正确的说法只能是,天道开圣门,圣门开王道。读懂吃透这段东海微言,可入中道之门矣,否则终究是儒门外道。   蒋庆说:   “究极言之,心性儒学是儒学传统中的“第一义谛之学”,是儒家永恒、绝对、至善、成圣之学,而“政治儒学”则是儒家“第二义谛之学”,即是在圣王待兴未能直接及身统治的历史条件下,按照“王道”义理建立一个客观的制度架构与合理的政治秩序、在其中安身立命与等待圣王再兴之学。所以,心性儒学是儒家的永恒之学,而“政治儒学”则会因为“王道政制”的建成而退出历史,即心性儒学将永远存在于历史中,不会因为“政治儒学”目标的实现而在历史中消失。”   东海曰:外王学不会因为王道政制的建成而退出历史,因为王道政制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与时偕宜,未来大同时代有大同时代的王道政制,而大同只是星空文明的初级阶段,星空时代又需要与时偕宜的王道政制。孔子说,人道政为大。只要有人类在,就有人道,有人道就有政治。人道要立基于仁义,仁义要落实于政治,王道仁政就应该与人类始终。只要人类在,就永远需要外王学。   总之,内圣学(心性儒学)和外王学(政治儒学)都是儒家的永恒之学。说外王学会退出历史,更加自我否定了“内圣外王并列论”。   注意,内本外末,内体外用,并不意味着外王会退出历史而消失。关于外王,明道先生言:“虽尧舜之事,亦只是如太虚中一点浮云过目。”此之谓内大外小。这里的小是相对而言的,外王的小相对内圣而言。换一种表述,也可以说,外王伟大,内圣更伟大。圣境之神无限,道心之大无外。   明道先生之言即《定性书》“以有为为应迹”之意。尧舜功业固然伟大,仍属“有为”。注意,说外王小于内圣,是强调两者体用本末之关系,并非指外王不重要。有体必有用,体全必用大。若开不出王道之伟大,就不配称内圣矣。王健厅友言:“内圣之大在于可开外王,如不能致外王,内圣也不堪称其大。”   蒋庆思想本来粗疏,不少漏洞大而明显。他自己似乎有所发觉而试图自我补救。但补不胜补,自相矛盾自增葛藤,左支右吾前跋后疐,前错难补而后误又增。真正的补漏,应该从根本处着手。   二 吴亚波《我所理解的蒋庆思想——与余东海先生商榷》一文,其观点和所引蒋庆文章之观点照样问题多多。一些问题,东海批蒋三文已讲清楚。兹检两小段略批。   吴亚波言:   “东海先生认定蒋庆先生把“天道人格神化”为五大思想错误之一,此处有三处须明辨:一者孔子心中之天有没有人格神涵义?二者蒋庆先生是在哪个层面强调天道的人格神涵义?三者蒋庆先生所强调的天之人格神涵义与西方宗教之人格神有何异同?关于孔子眼中之天,揆诸六经四书,既有自然之意,也有义理之意,当然还有人格神之意。如孔子言:“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论语·阳货》),自然之天也。“惟天为大,唯尧则之”(《论语·泰伯》),义理之天也。“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论语·述而》),人格神之天也。而六经中言及“上帝”处更何其多也。由此可见孔子对于“天”之理解乃是多层面的,绝非仅限于义理之天即天道一端。于是,蒋庆先生言天道之人格神层面,与孔子一脉相承,正为尼山正宗,错误又何来呢?”   东海曰:一句话,孔子之天没有人格神涵义。故无论从哪个层面强调天道的人格神涵义,无论与西方宗教之人格神有何异同,蒋庆都是错误的。经典中天字多义,非天道多义。孔子眼中的天道是统一的,神妙而无人格。   吴亚波引蒋庆《追求人类社会的最高理想:中和之魅——蒋庆谈儒家的宗教性问题》一文中谈到:   “前面说过,从存在哲学的角度、从宗教社会学的角度、从人类学的角度、从民俗学的角度、从神学的角度,我们发现儒家里面都有被这些学说称为“宗教”的成分,也就是说,儒家文化中既有终极关怀,也有仪式,也有关于上帝的信仰,也有某种意义上的人格神与神职人员,还有所谓偶像崇拜、祖宗崇拜、山川崇拜、多神崇拜、泛神论、万物有灵论、巫术等。”   东海曰:儒家文化中有终极关怀,有仪式,有泛神论和鬼神论,有天道信仰,圣人(圣王)崇拜,但没有祖宗崇拜、山川崇拜、多神崇拜。蒋庆将儒家对祖宗、山川神灵和鬼神的敬重祭祀等同于崇拜了。注意两点:一、不能将圣人崇拜简单等同于偶像崇拜;二、儒家没有巫术。孔子之后,儒术与巫术彻底隔离了。   吴亚波引蒋庆言:   “即使是宋儒,也没有完全把“天”内在化、心性化,因为只要是儒家,就不能不为外在的各种礼与社会的道德教化寻找某种超越人类理性的“魅”的依据,如果将“天”完全内在化心性化义理化,就会使儒家的礼与道德教化成为不可能,所以在教化的意义上儒家一定要“神道设教”。因此,宋儒在对“天”进行解释时说:以主宰而言谓之帝,以赋与人而言谓之命,以人受之而言谓之性,所谓“主宰之天”就是“准人格的天”,即“隐形的人格神”。只是宋儒过于强调天之命与人之性,重视“主宰之天”不够,有以心性消解“主宰之天”之嫌。”   … Continue reading 宜为学术补漏,莫为人民造神—-蒋庆批判终篇